拍摄间隙,工作人员送热咖啡,递给披着酒店浴袍取暖的赵薇。这是三月初乍暖还寒的广州。在华南植物园的一片落羽杉树下拍摄时,摄影师陈漫穿蓝色羽绒服,赵薇只穿了一件黄绿色纱裙。池面上的一阵冷风吹来,裙子上的亮片微微颤动着,赵薇裸露的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。
咖啡还没接过手,赵薇的第一反应却是:“赶紧给陈漫也来一杯”。
在很多人看来,赵薇现在拥有一切:名气、事业、家庭。她淡然得不具攻击性、大大咧咧又像个大女孩。她的微博上经常出现与各路男女明星的自拍——嘟嘴、亲吻、瞪眼,与一线明星如王菲、黄晓明等皆为密友,和很多企业家关系密切,得空跟马云喝茶、写书法、聊人生。
在赵薇研究生同学柏邦妮看来,赵薇的成功正是离不开她那非同一般的“好人脉”,“好人脉”来自于她让人舒服的“真实”、“没有一点架子”。“就是说人家都愿意去帮你很多事,这不都是一个长期以来的东西嘛,”柏邦妮说。
赵薇之所以能获得他人的帮助,这正因为她也很愿意帮助他人。2008 年赵薇看好房市,叫柏邦妮去买套房,说钱不够就先借给她。虽然柏没有接受,但是她承认当时赵薇确实看准了买房的好时机;杨子姗在拍完《致青春》以后,一年半没有拍戏,也没有收入。过年前,赵薇直接往她卡里打了10 万块钱,让她好好过年。杨子姗作为赵薇公司的签约艺人,赵薇并不把她当作摇钱树:“你如果没有特别合适的戏,不想接你就别接,但是不要因为生活上的压力去让自己乱接戏。”杨子姗向《T》回忆赵薇对她说的话:“不期待你大红大紫,也不期待你挣多少钱,但是我知道你可以当一个好演员。”
临时搭起来的桌子和帘子组成了陈漫的露天工作台。陈漫在电脑上回放每套照片,赵薇凑在旁边看着,看到喜欢的照片还会举起手机拍屏幕:
“你把我胳膊修那么细!”
“没修……”
“哦,衣服遮的。”
拍完水边,摄影师又把目光转移到草地上。为确定布满枯黄树枝地面是不是扎人,她伸手去摸地面。赵薇看出她的心思,不等她开口,就自己躺了上去,还自己抓起一把枯枝往身上洒,说:“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。我脸上也来点吧”。
工作中不苟言笑的摄影师被她逗乐,按在照相机上的话筒里发出“哧哧”的笑声。赵薇形容自己像是“被遗忘的尸体”,陈漫拍完走开时赵薇又调侃自己像是“一次性的东西一样,用完拍完转身就走。”
为制造裙子飘起来的样子,她用力抛起来裙子,抛完脸上的表情马上恢复“超模式”的表情,然后总结说“抛裙子”的秘诀就是:“使劲撒完,然后马上装作一切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”。她演示着瞬间“变脸”的样子,全场人员又被逗得哈哈大笑,陈漫忍住笑说:“别笑,收起你神经病的笑容”。赵薇听了马上拍拍自己脑袋,轻声警告自己“千万别笑”。
到午饭时间,赵薇换回毛衣和运动鞋,和工作人员一起坐在路边吃盒饭。稀稀拉拉路过的游客似乎感觉到这块区域有特别的事情在发生,本能地站在路边张望,却只能望见几个临时找来清场、威武高大的体育系学生——他们不会想到,这个在他们脚边、背对着坐着吃盒饭的女人是赵薇。
2012 年,赵薇的导演处女作《致青春》开机。虽然是她在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的毕业作品,她决定要拍成一部“不赔钱”、“有市场”的好电影。在编剧李樯看来,赵薇为了拿到那张“多数人认可的”、她作为一个导演的“合格证”,不得不“收敛起她自己艺术家的某种自我的个性,而去拍一个大家共同能感受到的一个影片”。
李樯不仅是《致青春》、《孔雀》、《黄金时代》等电影的编剧,还是赵薇的精神交流最多的好友之一。他向《T》形容赵薇:“一旦面对创作,那是分毫不让,因为她就说‘我最热爱的东西就仅此而已,所以我对它必须有敬畏之心,我是必须捍卫它。’”
在《致青春》中,李樯写下后来被观众广泛引用、转载的经典台词——
林静:“一辈子那么长,一天没到终点你就一天不知道哪个人才能陪你走到最后。有时候遇见一个人,以为就是她了,其实她也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。”
郑微:“也许根本没有终点,也许你的终点早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就已经消失了。”
李樯向《T》回忆,为要到自己想要的这个台词,赵薇是这么做的:第一个版本李樯已经满意了,交给赵薇之后以为大功告成,结果在接下来的几天,赵薇一次次地打电话给李樯:“我相信你一定有更好的一个方法”。李樯笑着对《T》记者说:“她就是属于威逼利诱。然后我再写、再写,我给她以后,她就会说,‘我觉得还是你有更好的’,好像我藏有私货没给她似的”、“她要把你最好的东西给掏出来,她宁可逼你,她就一定要要到,有好的,会要更好”、“这时候她就不管跟你的关系问题了”。
饰演郑微的杨子姗大学学音乐专业,在《致青春》之前并没有学过表演。她向《T》把那个月的拍摄形容为“一堂就是极其浓缩和高强度的表演课”。她的“伯乐”赵薇当时一直对她说:“如果你平时跳高能跳一米八的话,我这一次不要你跳一米八,我让你跳两米五”。
缺乏经验、身体不适加上面对导演“处女作”等压力让杨子姗不堪重负。在杨子姗自己特别沮丧的时候,赵薇正好要拍一场郑微特别沮丧的戏。“她会让你更沮丧,她会过来很刻意的说你几句,好像就是刺伤你知道嘛”、“比如她会说‘我觉得你真的,你根本就不会演戏……一个人的情绪会特别特别的低落,然后她就趁着这个时候她就拍她要的东西,你那个东西她就拍到了。对,然后拍完了之后,她特别开心,她觉得她拍到了她要的东西,她再把你拉过来。就像给你两巴掌,再给你一个糖吃的那种”。
还有一场戏,阮莞死了,郑微去找林静抱头痛哭。不一样的情绪,赵薇使用了不同的方法,她把杨子姗拉到旁边坐下来,讲出自己最私密的感情经历,讲到自己眼眶泛泪,杨子姗最后带着“被深深打动”的情绪去演这场悲伤的戏。“她自己做演员,她非常聪明,她也非常知道怎么样去调动演员的情绪,怎么样从演员那儿拿到她想要的东西,” 杨子姗表面上“抱怨”,却在言语间满溢着对赵薇的感激。
《南方人物周刊》记者易立竞向《T》回忆起九年前采访赵薇的经历。当时赵薇在拍《姨妈的后现代生活》,需要学东北话。两人一起坐车去新闻发布会,路上当赵薇得知易立竞是东北人时,立即向她求教了一路。当天的戏效果很好,晚上十一点多收工后,赵薇又主动把易立竞约出来,畅聊到凌晨三点,两个年龄相仿、思想相近的女性在一起聊人生、哲学和爱情,赵薇并不设防,第二天也并不过问。
去年九月,赵薇和佟大为、黄晓明在美国出演将于今年6 月26 日上映的电影《横冲直闯好莱坞》。在美国期间,赵薇也在观察着美国电影的专业性和剧组运作的方式。她发现美国“剧组的生活比较好”、“一周要休息两天”、“到了时间,六个小时必须要吃饭”,她向《T》记者反思:“觉得自己当导演的时候实在是对工作人员(太严格),占用他们太多时间了。”但她并不承认自己拍戏时是个“完美主义”:“我觉得那只是要求高,但不是说是完美主义,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完美的。”
现实生活中赵薇的个性其实远远比杨子姗更接近郑微这个角色。“她是一个特别勇敢(的人),” 杨子姗向《T》形容起她们性格的差异。“就是好像对她来说,跌倒了,就是站起来拍拍屁股再继续往前跑的事;但是对于我来说,跌倒了,我会觉得,哎呀,我把哪儿摔坏了,我还能跑得动吗”。但赵薇不断要求她“做丢脸的事”、不断突破自己、“拉着她的手一起”去完成了这个跟她本身性格迥异的角色,才让让她真正地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演员,一个不只是会本色演出,而是可以塑造人物的演员。后来在《重返20 岁》中,杨子姗成功演了一个奶奶。赵薇希望杨子姗走“演技派”的道路,并且像自己一样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:“不要因为其它的东西去错过了自己在这个年纪该做的这些事情。她说也许以后会后悔,没有办法弥补了,”杨子姗对赵薇给她的建议深以为然。
赵薇人生的第一个“转身”在1994 年。18 岁的她从芜湖师范学院毕业,连她的老师都觉得她像个孩子,根本不适合去教孩子。她并没有按部就班地成为一名教师,而是来到上海考取了谢晋恒通明星学校,学习表演。
她向《T》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忧郁,说自己天生是个悲观主义者:“实际上你小时候你并不懂人生和世界是什么,但大了你会懂得其实人生是有很多悲哀的东西在里面,但因为小时候你还没有经历,你就已经有这种认知的话,其实跟终极主题是靠近的。”到了青春期的时候,她会空虚得在家里大喊,父亲问她:“你知道什么是空虚吗?”。
学校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让赵薇厌倦,而阅读极大地丰富了她的生活。赵薇回忆小时候自己很贪玩,常常玩成个“泥孩儿”才回家。为女儿着急的父亲从单位图书馆里借回家的一箱书给赵薇看,其中包括金庸的《倚天屠龙记》。小学毕业之前,赵薇她已经把金庸的作品全部都看完了,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在赵薇心里埋下了种子,也帮她养成了阅读的习惯。
在接触了电影之后,看书和电影一起几乎填满了赵薇业余生活的全部。她随身的包里永远都装着书,和朋友在一起也不会逛街,而是去逛书店或者一起看片。她最近在读木心的《文学回忆录》,而最近常向朋友推荐的书是《十个艺术家的精神病史》——一本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作家、著名心理学家杰弗里·科特勒关于海明威、梦露等艺术家关于疯癫创造和抗争的真实人生故事。
向李樯推荐这本书的时候她笑着说:“它里边有些症状我们都有啊,看来人人都是精神病,不用担心了。”她向《T》谈起喜欢这本书的原因:“这些人呢,他们要不就是非常的固执,要不就是没有机会能够做一个正常人,某种角度,它对于人性的这种天性的东西保存的非常的完整……有时候揣摩了一百个贡献非常大的人,倒不如研究一两个就是说集许多共性于一体的个体这样的。”她看的书从哲学到文学,只要有好的故事和引发思考的道理;看的电影从好莱坞大片到小众的文艺片,只要有打动她的情怀。
李樯认为赵薇广泛的阅读量帮助她去理解人物,进而能够塑造人物。他向《T》提到赵薇对于边缘状态的情感和小众的人群的特别关注:“人感受的大部分都是主流的东西,与之相关的东西,不相关的东西好像很少去关注或者有那么敏感。这就说明她是一个非常敏感和细腻的人,她能感受到她生活之外的一些,与她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一种生活,她都能被深深的触动,就是这样的一种能力。”
赵薇人生的另一次华丽转身,是在拍摄《情深深雨蒙蒙》之后。26 岁的赵薇拒绝了琼瑶《还珠格格3》的邀请,拒绝了那个将她从一个普通大学生变成红遍亚洲的“小燕子”,那个她已经演了七十多集的熟悉的角色。理由很简单:她想要有突破,想要演电影。
而十七年后的今天,赵薇至今也不能摆脱“小燕子”的印记。赵薇在访谈节目《易见》中提起去年在某KTV拍摄电视剧《虎妈猫爸》的一场戏,当她从洗手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,发现有人点了一首《有一个姑娘》,大家全体合唱。她难堪得赶紧去终止了歌曲播放。
她并非是否定过去,而是不愿意被定义。“不希望太有风格,因为我觉得演员还应该是一个容器,在不同的电影容器里面,你要根据它的形状,变成不同的形状,”赵薇告诉《T》的记者。
“薇姐她一直都有点受困于她演的最初的那个形象小燕子,小燕子那个疯疯傻傻,不学无术,那种形象太过深入人心,”赵薇的研究生同班同学、著名编剧柏邦妮告诉《T》。她认为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看到《致青春》取得超过7 亿的票房、赵薇成为内地票房最高女导演时会感到意外的原因——虽然综合赵薇的电影的素养、文学的积淀和筹备程度,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。
柏邦妮认为一夜成名给赵薇带来的也许更多的是淡薄:“因为她的起步特别高嘛,她不像有些女明星就是说,步步为营,苦心的经营,然后走到一个位置,最后牙都咬碎了”。李樯认为赵薇的智慧在于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:“ 我觉得她从小成名被恐吓过,也被辱骂过。她会知道去争一个你长我短争一个表面上的胜负是没有意义的;我觉得更重要的是,她觉得通过这件事情能完善自己这个更重要。”
“其实是每个人都在一条,最主要是永远不会称之为安全的人生路上吧……当你每一刻的心态不同,你的判断就会完全不同这样的,这是不断的自省的一个过程,”赵薇向《T》谈起这些年的心得。“应该就是用平常心对待所有的东西,不能说爱情特别好,或者说特别有诱惑,我就无限量地跟他去游戏……让人有存在感的事情很多。我觉得把自己的这种兴趣点广泛一点,并且都单纯一点,多一点,其实人生某一种角度是多了很多不同的意义,对。”
赵薇将“自我完善”见缝插针得安排在有时候会忙得三天三夜不睡觉的生活里。她在大家都累得睡着的飞机上,看李樯推荐的塔可夫斯基的《雕刻时光》,只因为想在电影开拍之前能多了解些东西是一点;她会在化妆的时候、回家的路上随时放着音乐,她对音乐的熟悉和了解能让她在电影配乐的时候迅速找到摇滚乐队“山羊皮”的歌《So young》作为《致青春》的电影配乐;走在路上看见一个陌生人,觉得那个人的装束或者形态有意思的,她就会想:将来有一天,我要演一个角色,我就照她那样穿。
在北影读研时,导演系的赵薇和文学系的柏邦妮常常在一起上很多公共课。有一天有个女生找赵薇合影,赵薇觉得自己当时状态不好,让她下周同一时间再来。结果第二周赵薇真的化了淡妆来上课——虽然那个学生没有再来。作为自由撰稿人,杂志约柏邦妮采访赵薇。柏邦妮觉得赵薇是一个艺术家,对人性的理解和接受度很大,但是她还是觉得赵薇“活得比较小心”、“可能是年少成名,也吃过一些亏吧。”
对于曾经经历过风浪的赵薇来说,是什么心态让她一直朝前走,不退缩?赵薇的回答是:“我永远不会看今天以前的任何事情。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道理。我只关心我的明天。昨天,别人恨我的,或别人欠我的,都不需要再去想。耿耿于怀是很小心眼的一个态度。什么事情,好的你老记着,你没办法进步;坏的你老记着,只能让自己更狭窄,永远都有阴影。”她还告诉《T》记者,每次有自我否定的时候,她的解决方式是:“睡一觉”,因为她发现人很悲观的时候,“都会在很累的时候”。
当过导演之后,赵薇觉得再做演员“变轻松了好多”,坐在车上的她告诉《T》的记者:“反正别人都弄好,你只要来演一下就行了”。做导演的经验让赵薇的演技也达到了新的高峰,在《亲爱的》中颠覆性的演出让她获得金马奖“最佳女主角”提名、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“最佳女演员”等等多项大奖。导演陈可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用笔写下对赵薇的评价:“我庆幸我在赵薇最好的时候碰到她”。
问及赵薇最大的变化,易立竞缓缓地说:“越来越清澈了。”多年的互相陪伴,她从比自己年长两岁的赵薇身上学到“不要被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浪费生命吧,我们追求的是生命的真相和更需要研究的问题”。她见证着赵薇的愈发平静内敛,认为赵薇是她采访过的最有智慧的人: “她红了这么多年,她没有一定智慧的话,她现在得什么样啊,”她在电话里向《T》记者感慨道。
“平静和平和确实是我一直特别向往的东西,当然不代表我的作品或者是我喜欢的东西跟温开水一样。我其实喜欢比较浓烈的情感跟作品或者残酷,有冲击力,甚至有些电影挺变态,但是很合理,我就觉得看得特别过瘾,”赵薇一边在电话里对《T》的记者说,一边气喘吁吁地走向片场。她已经开始准备她导演的下一部电影,只等这一部电影杀青:“任何一部戏,不管拍得开心,拍得难过,在杀青的那天,大家都像过节一样。到杀青那一天,然后就奔向新的烦恼,就这样,但那一刻是没有烦恼的。”
今年一月,新闻曝出赵薇黄有龙夫妇去年年底斥资31 亿港元,购得阿里影业9.18% 股本,成为仅次于阿里集团第二大股东。除此之外,赵薇兄妹持有上市公司唐德影视12.62% 的股份,是唐德影视第二大股东。今年一月,赵薇还斥资250 万元参股合宝娱乐,与A 股上市公司广东省广告股份有限公司布局娱乐整合营销。她低价购买过房产投资楼市,也收购了法国酒庄,媒体开始给赵薇加上“善于投资”、“苦心打造的赵氏影视帝国已现雏形”、“赵薇闪耀资本市场”等等评价。
赵薇听到这样的评价并不赞同,瞬间收起聊电影时的热情:“其实投资跟我没有关系,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也可以不用回答,因为这是我家里人做的事情,不是我做的事情。”即使是收购法国酒庄,赵薇也认为那是跟丈夫黄有龙的共同爱好,与投资无关。她形容起喜欢的法国红酒,不像个酒庄庄主,更像个文艺女青年的样子:“法国红酒味道更有故事一点。有一些新兴国家生产酒的国家,他们的酒也很有名,但是喝了以后那种故事感不是很强,很薄。”
对于金钱,赵薇总结是:“不能没有,但是也别被它左右了。”她接广告并不计较品牌是否高端,只要确定产品本身质量没有问题。她深知代言广告不为艺术,就为了赚钱,而钱可以补贴理想:“给自己选择最大、更大的空间,而不是以片酬决定你要去拍哪一部戏”。
嫁了个经商成功的老公,她也没过上“阔太太”的生活。家里的好衣服也会忘记穿,出门口罩眼镜都懒得戴,觉得没必要掩耳盗铃:“拍到就拍到呗”。有一次赵薇跟杨子姗一起去吃饭,她素颜、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大毛衣就出了门。杨子姗开车停在路边,收费的大爷过来说:“五十不计时”,杨子姗正要付钱,赵薇一听不合理,凑过去说:“便宜点儿呗”。大爷说:“咦,这不是赵薇吗?”赵薇笑着说:“对啊是我啊,那便宜点呗”。大爷就说:“那三十不计时”。
但在慈善上,赵薇“阔”得不犹豫。去年,赵薇发起“V爱基金”,专门资助白血病移植手术。在等待资金的过程中,赵薇一天晚上突然打电话给运营基金的陈砺志,说:“不行,不能等,我明天立刻先打100 万到帐,孩子们的手术不能耽误”。后来阿里的100 万捐赠成为二期款,赵薇还在正在筹措更多的后续资金。
采访结束时,窗外已是广州CBD 明亮闪烁的夜晚。时尚摄影陈漫在隔壁的房间搭好一个临时的摄影棚,等着赵薇出演一个视频项目。陈漫熄灭房间所有的灯,用一束直接而柔和的光打在影棚中央,打在身着黑衣、淋湿了头发的赵薇脸上。
“演什么,”赵薇问。
“因果,”陈漫轻轻地说。
赵薇长久地坐着,有些不知所措。作为摄影师的陈漫深知赵薇五官中让人记忆最深刻的部分——大眼睛。她让赵薇顺着音乐的节奏转动眼睛,因为她知道其他演员转眼睛都不会有如此戏剧化的效果。赵薇敬业地转动着眼睛,扭动着眉毛,动作完美得活像是个上了发条的漂亮娃娃。
拍了数不清多少条之后,赵薇突然叫停了:“还是我自己来演吧。”然后她手托着腮,定格在那里,几乎一动不动,似乎陷入了沉思。静心观察,发现她的眼神在变化——迷茫、集中、伤感、喜悦,最后有了眼泪。泪在眼眶里打转,赵薇还是一动不动,陈漫眼看着眼泪要掉下来了,掌稳镜头急忙说:“别掉下来”。赵薇就真的把眼泪往回收。
整个视频都是静止的,像是照片,却又依稀能看到发丝的晃动和眼泪的闪烁。赵薇就这样演了接近一个小时——直到隐形眼镜都掉了出来。
演完之后她跪在地上,像最初做演员时候看监视器一样,跟陈漫一起看着回放里自己“一动不动”的表演。她问身边的工作人员:“我这么长时间不眨眼是不是很牛啊?”那个年轻小伙子前一秒还在用手机拍下监视器里的赵薇,却不敢直接看她,只是低着头答:“不可思议”。赵薇自言自语道:“我真的想的就是我的因果,那么长的时间要定住,要想很多事情。”
临走,她笑着对陈漫说:“这个主题叫‘有生命的照片’,这是向你致敬啊”。这组视频将和其他国内一线演员的视频在一起,出现在陈漫的个展上。
过去十年,易立竞是最长时间、最深度采访赵薇的记者之一。2013 年5 月,易立竞为《南方人物周刊》写一个赵薇的封面《中国女演员比我过得动荡而复杂的没几个》。拍封面照片时,摄影师刻意想要把她拍成一个导演,而不是一个女明星,赵薇自己也随意地穿了一个墨绿色大毛衣就去了。当时的赵薇刚拍完《致青春》,在后期剪辑期间压力巨大,体重从94 斤增到120 斤。照片登出来,易立竞担心了——照片上的赵薇臃肿、发福、甚至有些无精打采。结果赵薇反过来安慰她:“一个女明星,美的时候多着呢,偶尔这样,挺好挺好。”
生活中的赵薇,洗完头湿着头发就去公司了、一不小心就把包落在片场了、自己说过的“金句”早就忘了。但是易立竞眼里的赵薇,有时比谁都细心:赵薇知道易吃素,一大帮人吃饭的时候,她总会让易坐在自己左边;即使她转头跟右边的人说话,她也会余光扫着桌子,只要素菜转过来,她就会“啪”地按住旋转的桌子,把素菜往易的碗里放。
在为《T》拍摄时赵薇穿着10 厘米的高跟鞋不停地换装、摆造型,连续工作了约六个小时。到采访已是傍晚,她蜷缩在沙发上,听到采访的问题后,因为疲惫会迟疑几秒才能反应过来。有时候她要眼睛会眯缝着,再缓慢地眨动。想不到说什么,只好把一句话停下来,“怎么说呢?”,她已经想的很慢。
采访结束,她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似的,心怀愧疚地主动对记者说:“你不够再跟我通电话呗,好不好,你记我一个电话吧”。宣传人员正要上来阻止,她伸出来拦住,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,说:“哪天精神状态好我再跟你聊一下,太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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